谢高模
酷热难耐的夏天悄悄过去了。
一阵秋雨一阵凉,一阵秋风一阵寒。
秋风落叶中,最令我怜惜与怀念的,是有灵性的昆虫一一蝉。
家乡的人,把蝉叫做“知了”,或者“知矣”,所以在我童年的记忆里,根本没有蝉的说法。蝉的概念,如蝉蛹,蝉蜕,蝉壳,蝉衣,蝉翼,蝉鸣,蝉联,蝉出地等,是上学以后才慢慢建立起来的。
我不知道,人们为什么把蝉叫做“知了",或者“知矣”,大概是因为蝉的叫声宛如“知了~知了~”,“知矣~知矣~”。
常见的蝉,有两种。一种是黑褐色的,个子较大,常栖息在高大的树枝间,它们尊重自然规律,主宰着夏天的沉浮。夏天来了,它们就“知~知~”的长鸣不已。秋天到了,它们会销声匿迹。
另一种是灰绿色的,个子小巧,总是伏在矮小的树杈间,多半在傍晚时拼命地叫着“知矣~知矣~”。
我不知道,这两种蝉,一大一小,是不是一雌一雄的关系。
因为蝉生活在炎热的夏天,童年时期的我,每当热得受不了,浑身长痱子的时候,就迁怒于蝉:人都快热死了,还知了知了,你知道个屁!
但恨过一阵子以后,我就和湾里一帮小游神臭味相投地凑在一起,讨论着怎样捉蝉。
尽管我们一个个无皮树都爬高,但对那些歇在大树上的知了却望风兴叹。
大家讨论的结果,是把芦柴棍子顶端撕开,用蔑片撑着,做成三角形架子,然后去掏蜘蛛网,再去捕知了。
大个子的知了,见我们站在树下,马上停止了鸣叫,当网架快靠近时,它洒下一抔清尿,“知~”的一声飞走了。
有时候侥幸按住了一个,但因知了个子大,身体光滑,还没有弄到手,很快又挣脱逃跑了。
于是又有人出馊主意:用蓑衣鬃毛系在棍子顶端,做一个圆箍,打一个活结,去套知了,结果是屡试屡败。
最后有个小游神说:他爷爷家里有桐油,非常沾手,如果用竹棍子沾上桐油去沾知了,一定是十拿九稳!
于是大伙拿了桐油竹棍子去沾知了,果然是屡试不爽。
矮树上小巧的知了,因为傍晚光线不好,容易捉到。等它叫得得意忘形的时候,悄悄靠上去用手扪住,往往是手到擒来。
捉到知了后,小游神们把知了的翅膀掐掉一截,放在桌子上,你一言我一语研究来研究去,主要课题是:知了吃什么,它们为什么发出“知了知了”的声音。不过,谁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。
那个时候,听说知了壳可以做中药,于是大家到河边草丛里或树林里去寻找。找的时候,偶尔可以看到知了倒立筋斗云,从壳里弹出来的情形。找到后就兴冲冲地拿到小镇上的药铺去卖,一个知了壳可以换一分钱。
后来的一个夏天,我在东部一个海边城市的酒店就餐,一位从脸到服装都是粉红色的服务员,端了一大盘油黑发亮的菜摆在桌子上。我问这是什么?她说这是地方名菜!据介绍,原来是将要出洞的知了!价格约两三元一个,一大盘估计有三十个。她笑语盈盈,说这是大补的美餐。东道主夹了一个,放在我碗里。众人皆大欢喜,碰杯畅饮。酒过三巡,风卷残云,一盘知了,一扫而光。
我眼睁睁地看着面前油光水滑的油炸蝉蛹,回想着童年时候,用桐油沾知了的情形,觉得当时掐掉知了的一截翅膀,限制它们的自由,都是莫大的罪过。而今酒店把知了油炸后摆在餐桌上,让顾客狼吞虎咽,岂不是罪恶深重……
秋天的怀念,是生机勃勃的夏天。
夏天,最值得拥有的是什么?是高洁的知了。知了是什么?是蝉!蝉知道的是什么?
是虞世南的清华,“居高声自远,非是藉秋风”;抑或是骆宾王的难言之隐,“露重飞难进,风多响易沉”;也许是李商隐的牢骚,“本以高难饱,徒劳恨费声。”
蝉知道的,不仅仅只是季节的变换,应该还有禅意人生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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